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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探秘寻秦记之大秦帝国的童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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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天地间最神奇的魔术师。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绳可断木,水可穿石,一个远处边陲、与少数民族杂居的半开化部落,也能建立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中央王朝。



可以说,在中国历史上的所有大一统王朝中,从建立到灭亡仅仅维持了14个春秋的秦朝,对后世的影响却无与伦比。统一文字、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郡县制、中央集权制,这些由秦朝首创的制度延续达两千年之久,以致于毛泽东在诗里宣称:百代都行秦政治。



但是,就像人们在长江下游见到的大江已是江海相连,波光接天,从而很少联想到它的最上游其实只是一条条毫不起眼的数米宽的小溪一样,人们在对兵马俑和万里长城之类的秦朝遗迹耳熟能详的同时,也很少有人能够想象得到,这个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的大秦帝国,它的源头竟然如此弱小,如此毫不起眼。



在甘肃天水和陇南,南面是山高谷深的西秦岭,北面是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西汉水自西北向东南斜斜划过,这条全长不到300公里的河流,只是长江的二级支流――它在陕西略阳境内注入嘉陵江。



但就是这条如今看上去许多地方都呈半干涸状的西汉水,却是大秦帝国最初的崛起之地。说它是大秦帝国的母亲河,一点也不为过。正是依托西汉水,一支不过数百人的小部落一步步从陇南走到关中,从礼县走到雍城,从雍城走到栎阳,从栎阳走到咸阳,最终建立起斯时世界上罕有其匹的超级大国。



行走在天水和陇南,我们至今仍然能找到化蛹为蝶的先秦部落的蛛丝马迹,在那里,未来的大秦帝国度过了它的童年时光。





牧马滩与嬴非子受封



十二月中旬的天水已是滴水成冰的严冬,气温降至零下五度。从市区出发向东南驱车,渐渐从河谷盆地进入到了起伏的山区。峰回路转,人烟稀少,当公路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陡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开阔的谷地,这里四面都是环绕的大山,山上林木深幽。



谷地里,尽管刚下了一场雪,但仍然可以猜想得出,若是春夏之际,这里一定是一片肥美的草地。一条小溪曲曲折折地从谷地旁边流过去,这是西汉水上游众多的支流之一。



这个地方叫做牧马滩,位于天水麦积区。对许多人来讲,它显然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地名。但牧马滩的邻居可就大名鼎鼎――与牧马滩毗邻的,是中国四大石窟之一的麦积山石窟。



对考古界来说,牧马滩因出土了一张两千多年前的木制地图而闻名,那张地图的出土之地是一座秦汉墓,在那座墓里,除了这张世界上最早的地图外,还沉睡着大量秦代竹简,所以考古界把牧马滩和睡虎地相提并论,称为“天水牧马滩,云梦睡虎地。”



秦人之所以被称为秦人,和牧马滩有解不开的关联。正是牧马滩,让秦人掘到了第一桶金。关于秦人的族源,历代都有不同解释,但目前比较公认的说法是,秦人并非甘肃土著,他们是从遥远的东方,不远千里迁徙而来的。至于迁徙原因,则和传说与信史相伴的远古部落争端有关:



据《史记》等史书记载,秦人乃是颛顼之后。颛顼之孙女修,吞食了一只黑鸟的蛋而生大业--这事实上是母系氏族时期人们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另一种说法。大业的儿子大费和大禹是同代人,因协助大禹治水有功而被大舜赐姓嬴氏。



许多年以来,嬴氏家族出了一个叫恶来的大力士,此人是昏君商纣王的宠臣。当从陕西一带崛起的周武王率兵伐纣时,恶来因拥护商纣被杀。周朝建立后,秦人――那时还没有秦人这个称呼,应该称为嬴氏――作为周朝曾经的对立面,自然遭到清算。于是,嬴氏不得不从中原向西北进行漫长的迁移。



西迁的嬴氏一支留在了山西境内,后来发展成战国时的赵国;一支继续西行,抵达了今天的陕西兴平一带。那时候,这个地方叫犬丘。随着时间推移,周朝对曾经“助纣为虏”的嬴氏已不再像立国时那样严加防范,一个叫嬴非子的嬴氏部落首领,因为高超的养马技术,得到了周王的青睐。



周王安排嬴非子率领族人为王室养马,其养马之地在犬丘西北部的“汧渭之间”。汧渭之间在哪里呢?汧就是汧河,现在称为千河,渭就是渭水。这个宜于放牧的汧渭之间,经考证,专家们认为它就在天水下辖的马鹿乡。



此地原属清水县,上世纪50年代划归张家川县。直到今天,马鹿乡境内的秦家塬仍是典型的陇上绿洲,这里山势起伏,山与山之间却有大片草场草甸,溪流环绕,泉水淙淙,的确是发展畜牧的好地方。



嬴氏家族一直有善于养马和擅长驾车的优点:比如大费就“调训鸟兽,鸟兽多驯服”,造父因驾车技术高超,做过周王的“司机”。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当年他们能从几千里外的中原地区,长途跋涉走向西部边地,正是有了马匹和马车可以依赖才得以实现。



此后,对速度的重视在嬴氏家族一脉相传:当秦始皇一统天下后,万里长城之外,他的另一大重要工程就是修筑四通八道的驿道,其中从首都咸阳到军事重镇九原的直道,堪称中国的第一条高速公路。秦始皇这种大力发展交通的精神,可以从他的先祖那里找到遗传基因。



在汧渭之间养马,嬴非子的成绩是“马大蕃息”,也就是马养得又壮又多。为了奖励嬴非子,周王把他封为附庸。



按照周朝的分封制度,周王作为天下共主,其下诸侯分为五等,分别是公、侯、伯、子、男。周王直辖土地1000里,公和侯辖地100里,伯辖地70里,男辖地50里。“不能50里,不达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



附庸的级别在诸侯之外,所拥有的土地不超过50里。以这样的土地面积,估计嬴非子的部落至多不过数百或千把人。



但是,嬴非子受封却是秦人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嬴非子受封之地叫秦,在今天的甘肃清水县秦亭铺镇秦子铺村。从此,世界上有了秦人之说;而嬴非子,又被称为秦非子,他被视作世界上第一个秦人。



嬴非子的牧马之地,很快从汧渭之间发展到了往南约100公里的牧马滩,因为,与秦家塬非比,牧马滩的自然条件更加优越,除了同样优质的牧草,这里还有秦家塬所不具备的水盐。这一点我们后面详说。



作为嬴非子当年的牧马之地,《秦州志》上说牧马滩曾有秦亭和秦台,但事到如今,除了牧马滩这个名字和史书里只言片语的记载,以及近年来发现的一些秦墓和汉墓外,已经找不到更多当年的遗迹了。毕竟,两千多年的时光足以抹掉一切。



其实,在天水,被称作牧马滩、并被认作嬴非子牧马之地的地方并非麦积区这一个。在天水下辖的甘谷县境内,也有一个被称为牧马滩的地方,文献同样把它认作是嬴非子的放马地。



甘谷牧马滩现名九墩牧场,因座落于九个山巅之间而得名,和麦积牧马滩差不多,九墩牧场也是山峦起伏,山梁平缓处和坡地上牧草丰茂,清流长年不断,确实放牧的好地方。从上世纪50年代起这里就建有国营牧场,现在仍放养着数以千计的马、牛、骡。



也许有人会问,两个牧马滩,哪个才是正宗的嬴非子牧马地?我的意见是:包括秦家塬在内,这三个地方都是。这三个地方两者之间的距离都不超过150公里,在两千多年前,这些地方地广人稀,嬴非子和他的族人们,赶着成群的马、牛、骡,在这里逐水草而居。或者说,嬴非子以汧渭之间的秦家塬为落脚点,然后向牧马滩和九墩牧场扩张发展。



对祖宗的受封之地和牧马之地,秦人显示出了空前重视。公元前688年,当秦襄公的第五世孙秦武公在位时,下令在今天的清水和甘谷两地建立邽县和冀县,这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县,堪称中国郡县制的源头。





盐官,上天的厚赐



北起与清水县毗邻的张家川县,南到西和县,东到麦积山,西到礼县,这大概就是秦非子受封之后直到他的四世孙时秦部落所占据的地盘。周王将嬴非子封于秦,不仅是奖励他的牧马之功,还因为此时周室衰微,不断受到西边少数民族的侵扰。



把嬴非子封到周朝王城以西,就可以作为一支抵抗少数民族入侵的缓冲力量。从那以后,秦人长期与被称为西戎的少数民族发生战争,秦人也因之养成了尚武的精神,甚至就连秦国国君(称为国君有些勉强,只能算是部落首领)也在与西戎的战争中阵亡。



秦人能够和强悍的西戎对阵并常处胜利一方,固然有秦人尚武的因素,另一大原因则是他们所占据的土地虽然狭小,却异常富庶――麦积牧马滩一带的山间林地,水草丰茂,宜于放牧,距牧马滩只有几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叫盐官的古镇,这里自古以来就盛产水盐。



在科技欠缺、交通闭塞的年代,食盐对一个国家和地区的兴衰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我国的食盐资源东部有海盐,西北有湖盐,四川有井盐,但放眼关中和陇右的大片区域,能够提供食盐的地方却只有区区两个,一个是甘肃漳县,一个就是盐官镇。



盐官原名卤城,这里有高浓度的卤水自地下涌出。《水经注》称这里的卤“水与岸齐”,出产的食盐“味与海盐同”。早在两千多年前,这里就已经因盐而兴。尽管无法考证嬴非子是否乃最早在盐官煮盐的人,但嬴非子及秦人因盐官而获利却是不争的事实。



盐官丰富的盐卤资源为秦人的兴旺提供了两个得天独厚的条件。



其一,与秦人相邻的其它民族或部落,绝大多数都不掌握食盐资源,但食盐又是生活的必需品,因而得用粮食或其它东西交换,秦人因此致富。



其二,盐官有大量从地下涌出的卤水,史料在记载其中一口卤池时说,“广阔十余丈,池水浩瀚,色碧味咸,四时不涸不隘。饮马于此立见肥壮”。像人一样,骡马也是需要食盐的,这样养出的骡马才膘肥体壮--《史记》的说法是:“马大蕃息”。



历史上,盐官骡马就以膘色好、个头高、力气大、性情温和而著称。直到20年前,盐官都是西北地区最大的骡马交易市场,骡马交易者除甘肃本地人外,更有从四川、陕西、宁夏、青海远到而来的。这里的骡马交易,按方志的记载,也可以远溯到秦人。



秦人与骡马的密切关系,还可以从中国的第一部诗经总集《诗经》里找到证据。《诗经》的《国风》部分,相当于当时的民歌,其中采自秦地的叫《秦风》,《秦风》一共有10首。



这10首诗里,直接写到车和马的就有4首之多。尤其是各种各样的马,比如“有马白颠”(马额正中有块白毛的马,又称戴星马);“驷驖孔阜”(四匹肥壮的赤黑色的马);“驾我骐馵”(骐,青黑色的马;馵,左后足白色的马);“騧骊是参”(騧,身体浅黄而嘴黑的马;骊,黑色的马);“路车乘黄”(路车,诸侯的车,乘黄,四匹黄马)……



这些来自远古的质朴歌谣一再向我们暗示:马在秦人的生活中司空见惯而又重要无比,它既是可以凭借的畜力,也是生活中必需的朋友,更是秦人藉此与强邻争夺生存空间并获得更大发展的重要工具。



至此,我们大体可以规纳出一条秦人依托西汉水从而由弱到强的发展脉胳:



西汉水流域丰茂的水草、盐官镇丰富的食盐利于畜牧--马大蕃息--有良马健骡而能远行--向远方拓展并修路--由陇南一隅走向关中--虎狼之秦最终问鼎中原





大堡子山的指证



查阅先秦史料,不时会碰到一个词,那就是西垂。西垂到底是虚指,意为西部边地,还是一个具体的叫作西垂的地名呢?学界长期争论不休,谭其襄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采信了后者。西垂,其实就是今天的礼县。



从嬴非子受封于秦,到他的第四世孙秦庄公,“国土”面积无疑已扩展了数十上百倍。这时候,秦人的活动重心已经由麦积牧马滩一带移到了礼县境内。在那里,他们修筑城堡,进入了半牧半农的生活。



出于对以往曾经居住过的犬丘的怀念,他们把这个新的家园命名为西犬丘,西犬丘,也就是西垂。但西犬丘或者说西垂是否真的就在礼县,到底在礼县什么地方,多年来,一直有各种不同的说法,直到上世纪一起令学界瞩目的考古大发现才使得这些疑问渐渐尘埃落定。



在距礼县县城13公里的永坪乡境内,两列起伏的山地平行远去,中间是一条河和它冲积而成的平坦河谷,这条河便是西汉水。历史上,西汉水又名犀牛江,有犀牛出没,说明从前的西汉水流域远比今天温暖湿润,从而也更宜于农耕和游牧。这两列平行的山,其中一列名叫大堡子山。



从1994年到2006年,有关部门在大堡子山多次进行考古发掘,长达十多年的时光里,从这里发掘出的诸多遗物都一再表明:这是一处年代久远的秦人宗族墓葬。其实,早在国家正式考古之前,就有不少文物贩子到大堡子山一带盗墓,大量珍贵文物从这里流向世界各地。



礼县土生土长的诗人包苞告诉我,在他少年时代,经常有在地里劳作的农民挖出一些青铜器具,那时候,农民认为这些东西是死人陪葬的,不吉利,几乎没人带回家。后来,文物贩子来了,盗墓者几乎公开施工,包括拖拉机和挖掘机这样的工具都纷纷上山,盗墓人数最多时数以千计。



挖出来的金箔饰品,竟然当作普通黄金以重量计价,一些品相相对较差的青铜器随手乱扔。他还记得,有人为了搬运一只青铜鼎,竟然动用了一辆卡车。就是从大堡子山出土的秦编钟,被评为2006年全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3只大钟和8只小钟外观完整,呈深绿色在墓室里一字排开。专家说,它们完全可以用来再一次演奏美妙的音乐。



大量秦人墓葬都位于大堡子山平缓的南坡。在那里,共清理出目字形大墓1座,中字形大墓1座,以及车马坑、乐器坑、葬人坑等,围绕着这两座大墓,周边是众星捧月般的两百多座小墓。从墓葬的规模、形制和出土文物分析,专家们认定,这里是秦公陵园。那么,这个神秘的秦公是谁呢?



诸种线索指向了秦襄公。如果说嬴非子的功绩是让世界上从此有了秦人这个称谓,并把秦人从周王的放马劳工上升到了爵位之外的附庸,那么他的五世孙秦襄公,他既是让秦人终于建立国家,同时也是让秦人走出陇南向关中拓展的重要人物。



秦襄公在位时,西戎强大,与秦人争战不休,秦襄公的哥哥也作了西戎的俘虏。当时的周王乃是著名昏君周幽王,周幽王宠爱褒姒,废掉太子另立褒姒之子,废太子的祖父申侯便联合西戎发兵攻周,将周幽王杀死。



周幽王虽然无道,但毕竟是天下共主,于是东方的晋国、卫国和郑国组成联军勤王,级别相差很远的秦人也组织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加入到勤王之中。最终,在申侯的操作下,双方达成妥协,申侯的外孙继承王位并迁都洛邑,即为周平王东迁,意味着西周的结束和东周的开始。



在护送周平王前往洛邑的途中,秦襄公鞍前马后效力,周平王于是把他封为诸侯。从此,秦人终于也成了堂堂正正的诸侯国,可以和东方各国平起平坐了。秦襄公获得诸侯地位后,他回到发祥之地西犬丘,于高山上设坛,祭天祭祖。为了在诸侯会盟时有一个平等的地位,从嬴非子到秦襄公,秦人已经奋斗了整整130年。



除了封秦为诸侯外,周平王还给秦人开了一张空头支票:把业已被西戎占领的岐、丰之地--大致相当于今天的陕西宝鸡到甘肃天水一带的地盘--赐与秦人。于是,秦人与西戎之间又是接连不断的征战杀伐。



嬴秦正式成为诸侯,是公元前770年的事情,这时候,距热播的电视剧《芈月传》中的芈月生活的年代还有500年之久,也就是说,从嬴非子受封于秦,到嬴子婴被项羽所杀,秦人的历史大约将近700年。除了万里长城、始皇陵和秦直道,秦人还留下了四座陵园,它们分别是西垂陵园、雍城陵园、芷阳陵园和始皇陵园。



后三座陵园早已被考古发现确认,均在陕西境内,只有西垂陵园,一直悬而未决。直到礼县大堡子山考古之后,专家们终于可以认定:西垂陵园就在礼县,就在大堡子山。



西垂陵园的准确地址可以肯定了,那么作为秦人“首都”的西犬丘,以及秦襄公起居的西垂宫又在哪里呢?根据秦人都城与陵墓之间的传统,两者之间的距离大多在5到15公里之间。那么可以断定的是,西犬丘和西垂宫都在大堡子山一带。



从今天的地貌和环境来讲,把“首都”选择在这里,也是颇具匠心的:大堡子山一带,由南而北的西和河与由东而西的西汉水在此交汇,形成了一片肥沃的小盆地;西麓陡峭、东坡平缓临水的大堡子山扼其西,盛产食盐的盐官守其东,曾被魏文帝评为全国三大军事要塞之一的祁山堡控其中。



两千多年前,这里气候温暖湿润,热量与雨量充足,宜农宜牧,物产丰饶,兼有得天独厚的盐业资源,加上秦人经年累月征战杀伐锤炼出的尚武精神,秦人虽然人口较少,但假以数百年的时日,它终于一点一滴地发展壮大,并最终裂变为令天下人胆寒的虎狼之秦。





虎狼之秦的柔软时光



如前所述,不论是嬴非子受封之时,还是秦襄公渐起之日,秦人都处于相对弱势之中:西面是野蛮残忍的西戎,不时举兵进犯,掠夺人口牛羊;东面是高高在上的周王和中原诸侯,他们自视高贵,把秦人视作未开化的野蛮人。



在这种四战之地,为了生存,秦人必须全以力扑,枕戈待旦。在积年的刀光剑影与冲锋陷阵中,这个民族养成了过人的尚武精神。《诗经》中留下的秦地民歌,大多充满阳刚与雄健之气,直接写战争的有两首。



其中一首是留在家乡的妻子思念上战场的丈夫,但它不像此类题材的其它诗歌那样充斥着哀怨和悲伤(如唐诗中的“可怜无定河这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之类),而是有一种抑至不住的骄傲和荣耀;



另一首则是更著名的《无衣》,它像是一首慷慨激昂的战歌,秦人的豪迈与雄壮呼之欲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兴于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如同一枚硬币那样,任何事物都有它的两面。同样是秦人这个英姿勃发的民族,也有它的柔软时光:《诗经》中最炙脍人口的作品,那首思念心上人的爱情诗《蒹葭》,也是秦人的大作。



那条隔断了诗人心上人的生长着蒹葭的河流,据考证,就是西汉水。极有可能,它就是大堡子山下的那一段。两千多年的时光弹指而过,今天的西汉水已不复当年的丰沛与浩大,但宽阔的河床上,依然生长着那些穿越了《诗经》而来的芦苇,寒风过处,白花花的芦苇有一种逼人的苍茫,而《诗经》中的蒹葭,正是我所看到的芦苇。



当秦始皇的虎贲大军席卷中原,关东六国为之胆战心惊时;当我们注视剑拔弩张、气若长虹的兵马俑时,我们确实已经很难想象得到,同样就是这个族群,他们曾经在多年前那个萧索的秋日,面对清冽幽寒的西汉水深情地吟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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