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戴绿帽这件事,整个古代都没有比他惨的了
周初行分封,周天子是天下共主,行仲裁权,天子要想控制住诸侯,只要稍微会做人些,加上能臣辅助,未必不能使局面改观。可惜,东周以降的周天子们却偏偏不懂这个,明明实力不济却要介入诸侯争斗之中,每每如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失了面子不说,还丢了里子,最终地蹙权移,成了花瓶,岂不悲哉?更有甚者,还被戴上绿帽子,就连最后的避难所王宫之中也鸡犬不宁......
这位可怜的绿帽天王就是周襄王姬郑(?~前619年)。他是周惠王姬阆之子,东周的第六位君主,公元前651年至前619年在位。在他任职期间,列国争霸日益激烈,诸侯们为当霸主各显其能,抓住一切机会架空天子,扩充实力。襄王还很不幸地遇上春秋五霸中的三位,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如果再把宋襄公也算上的话,那么周襄王游走在四位霸主虎视眈眈地抢果果的时代,真是太难为他那幅小身板儿呢。
本来诸侯好斗,天子自家安宁的话,总可以乱中取静,勉强维持个安定团结的小好局面。偏偏天子家里也不太平。从惠王(本文主角周襄王的爹)起,就有养牛(人家叫文兽)专业户子颓之乱,惠王他老人家因为喜欢夺别人家的产业,惹毛了几家大臣,这些人就投到王子颓门下,拥其造反。子颓觉得造反比养牛高大尚,欣然同意做造反派的带头大哥。还沉浸在打劫大臣的快感中的惠王猝不及防之下,被子颓赶出了洛邑,逃到郑国求救。看来,三代时大臣的家产不是那么好抢的,因为大臣们也有保护私有财产的实力。
百余年间与周王室爱恨交织的春秋小霸郑国这次很给面子,郑厉公发兵会同虢公的军队送惠王返京,那些仍在狂欢的造反派们的下场不言而喻。不过破坏总比建设容易,三年的子颓之乱给本就每况愈下的周王室造成的伤害可想而知。
子颓之乱其实也是惠王时期的历史遗留问题。惠王之父庄王当年就宠爱庶子颓,让他滋长了野心,给了惠王很大的压力。这是多么宝贵的教训啊。偏偏惠王毫不汲取,而是听信第二任王后惠后的挑拨,格外宠溺幼子带,一下子将当了多年太子的姬郑置于了险境。眼看着王位要泡汤,一向好脾气的姬郑急了,他知道如果靠国人的力量,自己多半斗不过受宠的姬带,只有借助外力才能保住王冠。
此时,齐桓公姜小白正在为尊王找靶子,看到送上门来的周太子有求于己,自然一口应允,于是召集诸侯拥戴姬郑。姬郑登上王座后自然要投桃报李,听说齐桓公在葵丘会盟,当即派周公宰孔参会,并将周王室祭祀祖先的胙肉分赐给齐桓公,还声明桓公不用行谢恩的跪拜礼,以示对齐桓公霸主地位的认可。
靠着齐桓公的大树乘了几年凉后,又赶上宋襄公企图过一把霸主瘾。食古不化的宋襄公自诩商王之后,天潢贵胄,非要在冷血无情的战场上和强凶野蛮的楚人讲礼,结果丧师亡身,成为千古笑柄。不过,襄公和襄王好像没什么交集,只能算是个匆匆过客。
树欲静而风不止,多事的春秋时期更是无风三尺浪。襄王本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可子带眼看王兄的基业日渐稳固,急得不得了。正赶上此时,一些戎狄之族乘着周室衰落的东风来到了伊洛一带,迫近王畿的他们起先很是畏惧周王室,还算老实。偏偏遇上子带怀抱着推翻王兄的宏伟梦想给戎狄当了带路党,一些野心膨胀的部落跟着子带干起了抢掠王畿的无本买卖。只是这些戎狄部落毕竟不如昔日的犬戎善战,加上缺乏组织,专一抢掠,因此,在周王室死而不僵的残余势力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不久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子带的梦想倏地破灭了,只好逃到齐国避难。
不知道齐桓公是怎么想的,以前那么起劲地拥戴襄王反对子带,可一见到落难的子带又愉快地收留了他。而且还派人到洛邑去劝襄王召回子带,不巧赶上襄王余怒未消,只得作罢。也许,这就是春秋霸主的风度吧。
绿帽子特别的大
十年之后,襄王岁数大了,难免会顾念一些兄弟之情。大夫富辰趁机劝道:“大王是天下人的榜样,可是却兄弟不能相容,如何教化天下啊?”襄王明白富辰的意思,就让人从齐国接回了子带,兄弟母子终于又团聚了。哪知没过几年,本该圆满收官的天伦之乐却变成了兄弟阋墙,而且至高无上的襄王竟戴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差点儿丢了老命。
事情还得从襄王对狄人的看法转变说起。本来作为中原文化代表的襄王是看不上狄人的,对于渗透进王畿且帮助过子带的狄人部落更是充满了敌意。哪知风水轮流转,一个更让襄王看不上眼的诸侯让襄王改变了对狄人的态度。这个诸侯就是执掌郑国45年的郑文公。
周郑之间的纠葛到襄王时,已经很难修复了。当年襄王还是太子姬郑时,参加齐桓公主导的首止会盟,与会的郑文公却借故逃脱后背齐向楚,不仅让齐桓公很没面子,也让襄王怀恨在心。原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偏偏不久后周郑之间又有了交集。
事情缘起于一个叫滑(今河南滑县)的姬姓小国。滑本来是郑的属国,但在卫国的引诱下,倒向了卫国。郑文公很生气,派兵攻打滑。滑国向卫国求救,复国不久的卫国无力支援,只好再派人去向周襄王求救。襄王本就对郑文公有成见,闻讯后决定拉偏架,派大臣到郑国为滑说情。郑文公见周王偏袒滑国,大怒道:“周王、卫侯、滑伯与郑同为姬姓,周王为什么偏袒卫国,为滑国说情。先君厉公曾帮助惠王复位,立有大功,周王室却连个卿士都不肯给先君!”一怒之下便把周王的使臣扣留了。周襄王听说郑文公不仅不听劝,还扣留了使臣,盛怒之下,不顾富辰的劝阻,派大夫颓叔、桃子去狄国借兵伐郑。狄君没想到周天子会有求于他,大喜过望,亲帅骑兵,以打猎为名,突然侵入郑国境内,攻破了栎城(今河南新蔡)。郑文公见天子和他玩真的,自己又没有爷爷庄公那两下子,只好认怂,向天子请罪。
这下,襄王即治服了郑国,又在诸侯面前展示了天子之威,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为了表示自己对狄君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也为了继续拉拢利用狄国,在听了颓叔、桃子二人对狄君小女儿叔隗貌美似花、肤如凝脂的描述后,就立马决定续娶叔隗为妻(春秋时狄国有两个叔隗,一个嫁给晋国名臣赵衰,是白狄部落的叔隗,以贤德著称,另一个就是这个将会祸乱周室的叔隗。两个叔隗皆以美艳名世,时有歌谣专颂其貌“前叔隗,后叔隗,如珠比玉生光辉”)对此锦上添花的美事,王室大臣中只有富辰持异议,认为“妇德无极,妇怨无终,狄必为患”!可惜,襄王此时早已色迷心窍了,执意娶叔隗为后。狄君见周天子派人来求亲,自家女儿将成为王后,认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可以在众多狄人兄弟面前抖上一把了(顺便说一下,先秦时代,中原地区不仅文化高于四夷,而且国力也强过戎狄,夷狄之族是仰视华夏的),喜不自胜,哪里在乎两人年貌不当、性情不合,立即择定吉日,于公元前637年,亲自护送女儿进宫,欲成就一段华夷和亲的大好姻缘。
哪知好景不长。满身异族风味的叔隗青春年少,在床第间自是索取无限,无奈襄王已老,自然难以承受,唯有听其所好,以示宠爱有加。这种表面的风光难以安抚生性浪荡的叔隗。叔隗在从里到外看透了襄王之后,对这位威加四海的天子少了几分尊崇,多了几分烦恼。她不想自己的大好青春都浪费在陪伴这个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男人身上。于是,她迈出了越轨乱周的第一步。她要到北邙山下围猎。
驰猎本是这个狄人公主未婚前的最爱。然而周人礼教森严,哪有堂堂王后亲自带人射猎的?可是怜香惜玉又总不能满足叔隗的襄王架不住美艳王后的几番哭闹。只好搞了个御驾亲征,顺便带上叔隗,让她玩个尽兴。谁承想这竟成了襄王后宫之乱的导火索。
说起那个惹祸的根苗,前文已提过,就是襄王的幼弟子带。子带刚跟襄王和解没几年,襄王射猎,自然也带上了这个曾经反目的弟弟。于是,一出宫闱巨变的戏码就在不经意间拉开了帷幕。
天子出猎,场面自是宏大,车马烜赫,扈从壮盛。王孙公子们在山林草泽之间,往来奔驰,骏马嘶鸣,飞箭如雨;武士们则拿着长剑大戟,奔走围猎,呐喊助威。即使最凶猛的虎豹隼鹞,也不得不惊恐避走。叔隗一见,就如褒姒看到烽火戏诸侯的场景一样,笑靥如花。襄王见叔隗高兴,顿觉心情大好。当即传诏,重赏善猎者。这下邙山的飞禽走兽倒霉了。
一天的围猎,收获颇丰。最后清点战果,子带以其射艺精妙,收获最多。襄王大喜,重赏弟弟。兄弟之间,其乐融融。
晚上,玩嗨的君臣盘游无度,就在山林间举行篝火晚宴。野味的馨香、美酒的醇厚,顿时溢满山谷。襄王为营造兄友弟恭的形象,特命最佳射手子带坐在自己左侧,与坐在右侧的叔隗正好四目相对。叔隗见子带身材魁梧、仪表堂堂、面含春风、眼似流星,加之射艺精湛、力拔头筹,着实英武不凡,立时暗生情愫,不禁想起了当时流行的民歌《叔于田》:
叔于田,巷无居人。
岂无居人?不如叔也。
洵美且仁。
叔于狩,巷无饮酒。
岂无饮酒?不如叔也。
洵美且好。
叔适野,巷无服马。
岂无服马?不如叔也。
洵美且武。
叔隗明白,自己曾经幻想的配偶绝不是襄王那样的糟老头子,而是像子带这样英俊武勇的白马王子。一时间,叔隗变成了花痴,把全部的情思都系在了子带身上,频频借酒为子带祝贺,每一次,都纵情地用柔媚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抚摸个遍。在征得襄王的同意后,叔隗还热情地为子带献上那首流行歌谣《叔于田》。年少风流的叔带很快便听出了弦外之音,借着酒劲情不自禁地盯着叔隗看:“王后真是天下最美的人啊!”之后,两人在襄王的眼皮底下,眉目传情起来。之后的事,自是郎情妾意,水到渠成,虽然宫禁森严,但子带贵为王子,叔隗身摄后位,总能见缝插针地找到机会干柴烈火地一解相思之苦。周围的婢女收了好处自然不敢多言,只瞒了襄王这个绿帽王一人。
没有不透风的墙。襄王知道了叔隗子带的丑事后,勃然大怒。有周一代,襄王是唯一的绿帽王(褒姒被掳入犬戎,也给幽王戴上了顶绿帽子,但彼时幽王已死,褒姒亦非自愿,与襄王之事大异其旨),如何能不怒?可是在对于两人的处置上,襄王却同罪不同罚。他下旨废除叔隗王后之位后,却迟迟不派人去抓子带。富辰劝他,他却说子带是自己兄弟,不忍加诛,颇有点刘皇叔“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况味。
就在襄王举棋不定之时,原先力主与狄人和好的颓叔、桃子二人心中的五味瓶却打翻了。他们觉得襄王废叔隗,狄人一定会怨恨自己,而且自己以前的功劳也等于被襄王一笔勾销了,甚至还会因此获罪。与其等着襄王找后账,不如先下手为强,和子带联手做番大事业。于是,二人转投子带门下,撺掇子带入狄求援。子带本就和某些狄人部族有牵连,现在东窗事发,只好到了叔隗老爹那儿求救。
看到美貌英武的大周王子拜倒在脚下,又怨恨襄王竟敢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狄君迅速作出决定,让女儿跟了子带,人家毕竟也是天潢贵胄,同时,发兵洛邑,扶子带上位,然后收取好处费。
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越老越糊涂的襄王还等着子带来认错,谁想子带却带来行动迅速的狄人骑兵。无奈之下,只得像惠王当年躲子颓一样,带着亲信逃到郑国的汜 (今河南襄城),发文向各国诸侯求救。杀进洛邑又灭了几家忠于襄王的臣子后,子带觉得在王城里呆着有点儿树大招风,索性带着叔隗去温地(今河南温县)快活。
天子驻跸在自己的国中,沉迷旧怨不能自拔的郑文公却无动于衷,也不听大臣的苦劝施以援手,只是派人送些吃食了事。
功高莫若救驾。虽然周天子大不如昔,但毕竟是名义上的主子,这边的郑文公小肚鸡肠,那边的两个野心家却动起了心思。他们一个是秦穆公,一个是晋文公,货真价实的春秋二霸。秦穆公一向爱做公益,这等事自是不甘人后,闻听天子有难,立马发兵。可惜,秦国僻居关中,路途遥远,很快被人捷足先登了。
刚刚上位不久的晋文公召集众臣商议救驾之事。其舅狐偃认为,必须去。要想成就大业,晋国首先必须在诸侯中树立威望,而要在诸侯中树立威望,最大的作为莫过于救驾,这既是大义,也是天意。晋文公于是派人截住了秦穆公,自己带人拥护着襄王返回王畿,晋军则杀向温邑,沉湎于温柔乡的一对俊男靓女瞬间做了刀下之鬼。
立下大功的晋文公难免骄矜,加上年岁已高,就试探着向襄王请隧。这一次,襄王难得地硬气了一把,没有答应这位同姓王叔,而是以周礼的捍卫者自居,说隧礼是先王定下的,是天子才能享有的葬仪。如果叔父还顾及同宗认可周室的话,就不要做此非份之想。如果叔父想改姓另立的话,又何必向我请求呢,你有地盘有军队,自己看着办好了,我哪里管得着。晋文公见襄王如此固守旧礼,只得作罢。
襄王在请隧上驳了晋文公的面子,也不能让晋文公白跑一趟,就下令将阳樊、温、原和攒茅四邑(在今河南济源、温县和修武境内)赐给晋作为报答。经此一折腾,晋的势力从山西渗透到了河南,而周王室的辖区却只剩下方圆100多里的弹丸之地了,与小国诸侯无异。
襄王老了,面对越来越能折腾的诸侯们,只能当个好好先生。比之西周先王动辄率六师征不臣,简直是天上地下。当然,比之此后的周王,他还有些薄名,剩些存货,勉强可以与诸侯们套套近乎,量天家之物力,结与大国欢心,以此来刷存在感。
这不,几年后,晋文公打败楚国,将1000名楚军俘虏和100辆俘获的战车献给周王室,襄王回赠了100张红色的弓和1000张黑色的弓,并允许晋文公可专征伐。同年冬,晋文公在践土(今河南原阳)会盟诸侯,为增加威望,派人暗示襄王与会。襄王觉得堂堂天子竟然要唯诸侯之命是从,十分难堪,可慑于晋国的威力,又不得不去。后来,孔子作《春秋》时,将此事写成“天子狩猎于河阳”,以维护周天子的颜面。
公元前624年,秦穆公打败晋国,被尊为西戎霸主。襄王又派人送去铜鼓12面,表示祝贺,并正式承认秦穆公的方伯地位。瞧这天子当的,整个一位最佳贺客。
襄王在位三十三年,正赶上诸侯争霸的好时光,偏偏王室内部又连遭颓带之乱,周王室从此一蹶不振,只留下点残山剩水,完全得看大国的眼色行事,再也不能左右逢源地操控天下了。败家的襄王其实挺惨的,死后居然没钱下葬,儿子顷王只好向诸侯募捐,好歹才将襄王发送了。
顺带补充一句,子带先生给王兄带了绿帽子,引发了内乱,死后居然谥为昭。“圣闻周达曰昭”“容仪恭美曰昭”“昭德有劳曰昭”,不知他占了哪一条?因其封地在甘(今河南洛阳),故子带又称甘昭公,据说还是甘姓的始祖之一,不能不说襄王是个很讲悌道的天子........
坚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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